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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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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遠望去,紅色與黑色纏繞交疊。海蘭珠趴在大汗寬闊的脊背上,入目皆是枯草蕭瑟,唯有軍帳矗立,一片肅殺冷寒。

四周無人,許是聽從命令避開,皇太極走得極慢極穩,像托著珍寶行路。片刻眼帶笑意,沈聲說:“摟緊些,要掉了。”

海蘭珠臉頰一燙,遲疑著伸手,將他的脖頸緊緊環住。

指尖觸到皮膚,又眷戀般地蹭了蹭,剎那間,皇太極腳步驟停。

擅武之人一向體熱,頸間傳來的溫涼化作麻癢,在心底不安分地亂竄,直讓心臟都顫抖起來。

這樣的回應,這樣的回應……

閉了閉眼,半晌踏出腳步,皇太極問:“方才在看什麽書?”

他一眼註意到了桌案擱著的東西,如今提起也為轉移話題,他怕自己忍不住。

“詩經。”海蘭珠眼眸微彎,聲音柔軟,“恩和總管翻找出來的,上頭還有大汗的批註。”

淺淺氣息在耳邊拂過,皇太極差些沒有反應過來,批註?蘭兒識得漢文?

海蘭珠說:“我的名字是蒙文漢譯,從前師傅幫我取的。”

緊接著抿了抿唇,和他說起小時候的事,包括她的繡工,也是書裏看來的巧技。

提起科爾沁,她的眼中再也沒有沈寂,偶爾的滯澀被皇太極輕而易舉地抓住,滿腔欣喜消散,化作尖銳的心疼。

他忽然道:“海蘭珠,你可知我最喜詩中的哪一篇?”

“是《關雎》篇,”海蘭珠輕輕地回,“大汗留下的批註最多。”

停下腳步,皇太極又問,“知道為什麽嗎?”

“……”海蘭珠搖了搖頭。

“寫的時候,本汗在思念你。”輕描淡寫說罷,大汗望向不遠處的巖塊,其上寸草不生,開出了一朵白色小花。

“到了。”他的目光淌過溫柔,卻沒有問海蘭珠識不識得。

她在他荒蕪心上種下一朵花,是石頭離不開花。

皇太極一字一頓道:“我背你,日後還有許多回——你無需仰望我。”

……

大汗回來的時候,恩和已在議事帳中候著了。

見他薄唇揚起,足以用滿面春風來形容,恩和悄悄撇開眼,將近來事務匯報了一遍,最後提起漢人師傅的事兒。

皇太極擺手示意,道:“派人去找找。盡人事聽天命,找到了,蘭兒也會高興。”

恩和連忙點頭。

商議好明兒回盛京,許會經過科爾沁,大汗緩緩道:“寨桑,見一面也好。”

從今往後護佑海蘭珠的是他皇太極,寨桑提出要見,他絕不會允。

“勿讓格格知道此事。”皇太極頓了頓,說,“還有……”

俊顏爬上罕見的猶豫,“本汗回程之時,派人將圖林鞭了屍,這事,你也別告訴她。”

“……”這回程速度該有多快?

連圖林都安排好了,不是飛天就是遁地,恩和恍恍惚惚地應下,“是。”

皇太極睨他一眼,“怎麽?瞧你很不情願。”

恩和立馬站直:“稟大汗,沒有!”

接到第二日一早回京、當晚慶功的命令,日暮時分,士卒滿面興奮地搬來酒肉,分旗而坐,圍著篝火辦起慶功宴。

大汗坐在最上首,酒液倒了淺淺的一碗。並沒有將領前來敬酒,倒也不是不敢——中央大帳藏著美人呢,他們心裏門兒清。

濟爾哈朗不住地瞥著多鐸,瞧他一杯杯地喝悶酒,與往日做派大相徑庭,忍不住看向多爾袞:“十四弟,這……”

這樣的喝法傷身啊。

多爾袞知道多鐸的心事,指不定在想什麽紅衣姑娘,暗嘆一聲這樣也好,總比去尋大汗拼酒強,轉而笑道:“六哥別管他,他這是郁悶呢。”

可不是郁悶麽?那日驚鴻一瞥,多鐸越回味越是後悔,只恨自己遲來一步,可偏偏親哥同他說了那樣一番話,如今質疑皇太極都沒了底氣,想要問問大汗為什麽不帶她出來,硬生生忍住了。

藏得倒是嚴實!

皇太極還沒到林丹汗那樣的境地,也不是老糊塗。一個多鐸就夠了,還嫌不夠鬧心?當著一群血氣方剛的將士的面,讓他們見到海蘭珠,這不是給自己添堵?

意思意思地嘗了幾杯,皇太極勉勵幾句便起身離席,背影透著幾分迫不及待,將士們對視一眼,皆是咋舌,長生天!他們何時看過大汗這副模樣?

多鐸嘖了一聲,更顯煩躁,扭頭向偷偷看他的濟爾哈朗舉起酒盞:“喝。”

海蘭珠剛沐浴完,發梢還帶著濕潤水汽。博敦手拿巾布,準備擦拭的下一秒,帳簾掀開,大汗的低沈的嗓音響起,“我來。”

許是喝了酒的緣故,那雙鳳眼比平日更亮,蘊著淺淺的笑意,海蘭珠敏銳察覺到不同,面頰紅潤,轉身看向他。

博敦哪有不應?指點幾句便忙不疊告退,皇太極收斂力道,專註地擦拭著,簡直到了小心翼翼的程度。

掌心穿過發間,香氣讓他目眩神迷,他明明清醒得很,卻覺得要醉。

帳子驟然升溫,有什麽蠢蠢欲動將要破土,海蘭珠低垂著眼,那抹紅潤漸漸化為緋紅,燭光下美不勝收。

皇太極喉結滾了滾。

下頜擡起的瞬間,唇上傳來溫熱,海蘭珠跌入滿是松香的懷抱,被柔和而強硬的姿態包裹。

見她睜大眼,皇太極悶笑一聲,咬住她的唇珠:“張嘴。”

“……”海蘭珠從來沒有和誰親過,此時呆呆的一動不動,但直覺告訴她,不能聽男人的話。

她下意識地抿緊,然而無濟於事——

皇太極眉眼一翹,俯過了身。

翌日啟程回盛京,整理行囊的時候,吉雅左瞧右瞧,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

格格的臉還是那張臉,只是嘴唇……這是腫了還是破了?怎麽和凍傷一樣要塗膏藥??

她的目光探照燈似的,海蘭珠覺得沒臉見人了。

在她惱羞成怒的下一秒,恩和成功救下吉雅,暗罵小丫頭沒見識,也不知道收斂些!

要讓大汗看見,得,長白山挖參去,沒有第二種結局。恩和拉了吉雅到角落,語重心長給她科普,包括男女兩情相悅,水到渠成犯下的事,聽得吉雅整張臉爆紅,如墜雲端恍恍惚惚。

“知、知道了。”隨即來了疑問,“總管您怎麽那麽清楚?”

恩和:“……自然是我試過。”

面對這丫頭崇敬的目光,恩和撐不住了,火急火燎落荒而逃。

作為內務好手,一應物資早已被他打包得井井有條,如今只有皇太極身邊可去,逃到議事大帳的一瞬間,就見大汗摸了下嘴角。

他忍不住去看,那裏好像破了皮。

旗主將領都在,朝他炯炯望來,瓦數不比探照燈差,恩和:“……”

恩和緩慢挪到了角落。

雙目無神地想,怪他知道太多……

運送輜重不和騎兵一處,故而也就無人發現,早在大軍出征,裏邊就多了一輛外表不顯,內裏舒適的馬車。

這是大汗為迎心上人備下的。

廂內平鋪暖黃的氈毯,吃食解悶都有,擺在海蘭珠面前的,是個精致小巧的針線簍。因著汗宮沒有這個,盛京有是有,做工卻粗糙,恩和正為主子吩咐而苦惱,忽然靈光一閃,寧遠城的人手這不是還沒撤回嗎?

無人知曉接到總管命令之時,一群大老爺們的心理活動,他們冒著旁人異樣的目光,去了趟針線鋪……

於是就有了面前的針線簍。

海蘭珠眼眸晶亮地看著,不到片刻,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:“喜不喜歡?”

皇太極打馬車前,面帶些許笑意,她一頓,晶亮褪去漫上薄紅。

唇上殘留密密麻麻的刺痛,膏藥不過杯水車薪,海蘭珠實在羞窘,瞪他一眼,紅著臉放下卷簾。

皇太極只覺心尖尖都酥了一下。

這是有小脾氣了,俊雅面龐笑意更深,他扯過韁繩,朗聲道:“回京!”

……

回京的速度不比出征,更不必日夜兼程,等大軍駐紮科爾沁附近,已是兩日後。寨桑得到消息,為去盛京探望妹妹和女兒,當即派遣使者前往大營。

商議好見面時間,皇太極神情溫和而親切,“首領是本汗的丈人,哪有丈人去見女婿的道理?晌午時分,本汗親去科爾沁一趟。”

使者聽得受寵若驚,難掩對強者的敬慕,若說從前是漠南諸部投資大金,現在不一樣了。大金日漸強盛,連帶著反哺漠南,反哺科爾沁部,他們嫁去盛京的姑奶奶都得千方百計爭奪大汗的寵愛!

寨桑聽言也是驚喜,感慨著對博禮道:“當初大汗還是八阿哥,阿布一眼相中,說什麽也要把哲哲嫁過去,誰能料到有今天。”

又嘆了口氣:“瞞好吳克善了?萬不能叫他來找大汗。”

若他提起烏特滅族,問起海蘭珠的去向,豈不是壞了事。

晌午時分天朗氣清,等皇太極和一眾親衛來臨,科爾沁部落掃榻相迎。

中央大帳端上奶茶奶酒,若不是大汗說已用膳,科爾沁必將呈上最盛大的招待。寨桑笑聲爽朗,道:“我敬大汗一杯!”

俊朗男人利落地一飲而盡,勇士們連聲叫好,寒暄約有半刻鐘的時間,寨桑將其餘人遣散,像是有話要對大汗說。

哪知大汗先行開口,“本汗有個不情之請,還望首領答應。”

寨桑連忙擺手,哪裏用得著“請”字?“科爾沁與大金親如一家,大汗直說就是!”

既如此,皇太極也不推辭。

他放下酒杯,傾過身道:“我傾慕您的女兒。”

……

驚詫之下,寨桑渾身巨震,女兒?他還有哪個女兒?

緊接著又是一喜,難不成是對玉兒……

不對,不對。大汗這語氣,仿佛下一刻就要提親!

寨桑有了極為不好的預感,沒等他試探著問話,預感竟是成了真。

皇太極一笑,咬字極為繾綣:“她叫海蘭珠。無需科爾沁出面,本汗打下的察哈爾便是她的嫁妝,本汗迎她做福晉,婚期定在下月初八。”

大帳忽然沒了聲音,寨桑的表情驟然定格。

皇太極語氣誠摯:“如若首領願意觀禮,小婿歡迎之至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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